西非掠影(下)在塞拉利昂,我们被安排住在市区附近路边一家华人经营的酒店,酒店名叫“滨图玛尼”,正门入口处悬挂了大红灯笼,大堂里的布置中西结合,古色古香,随行的同事纷纷拍照留念。其实客房里条件比较简单,跟利比里亚的开普酒店条件差不多,而且还没有网络信号。
8月1日早饭后,我们先后去塞外交部、财政部,与塞方主管部领导会晤。沿途我看到弗里敦市区基础设施仍然比较落后,中国的援建工人正和当地工人一道在修建道路。道路两侧的商店里不时闪过中国商店或汽修的招牌,马路上跑的多是日本二手车。我常驻利比里亚后发现,当地马路上跑的主要还是日本车,但中国产汽车,如江淮、长城轿车和皮卡及福田、宇通大客车明显多了,听说在西非其他国家也是类似情况。
城市里车水马龙,充满生机,路边身着五颜六色服饰的当地妇女头顶水桶、塑料盆和其他物品从容地行走着。在外交部大院里发现几辆中国政府赠送的红旗牌礼宾车。后来听说,由于使用不当、不及时保养,加上中国产汽车在当地没有4S店或配件,中国赠送的国产汽车出现故障后经常无法维修,而只能闲置起来。这种情况在利比里亚也发生过,实在可惜。
在联合国国别小组(UNCT)驻地,考察团与该小组及联塞建和办事处举行联合会晤,了解联合国为塞建设和平所做工作及遇到的困难和挑战,中午在该小组驻地院子凉棚下用工作午餐,远处大西洋风光尽收眼底。
下午,考察团参观联合国塞拉利昂问题特别法庭。法庭工作人员介绍了塞内战爆发经过、设立特别法庭的背景及其运作情况。在利比里亚内战爆发后不久,塞拉利昂于1991年3月也发生内战。
内战由福迪·桑科领导下的联合阵线(联阵)联合查尔斯·泰勒的利比里亚民族爱国阵线发动,旨在推翻时任总统约瑟夫·莫莫。莫莫政府虽然在1992年被成功推翻,但战争直至2002年1月才正式结束。10年内战共造成5万人死亡并导致超过200万人(超过塞拉利昂三分之一人口)流离失所。
联合国安理会2000年8月通过决议,决定设立塞拉利昂问题特别法庭,审判那些在塞10年内战中犯有危害人类罪、战争罪和其他严重违反国际人道主义法与塞有关法律的犯罪行为。
2002年7月1日,塞问题特别法庭开始运作。当年底,内战发动者桑科被移交该法庭受审,但他在2003年3月病死。真正首先受审的是塞前国防部长诺曼和两名前军队将领。
2018年1月至2024年1月,泰勒前妻、利比里亚全国爱国党领袖朱厄尔·泰勒担任利历史上首位女性副总统。
根据有关规定,该法庭的全部审判工作将于2005年12月完成。由于审讯进展缓慢、取证困难等各种原因,特别法庭拖延数年无法结束工作。至我们参观时,法庭总算即将结束工作,特别法庭看上去冷冷清清,附近的拘押所里也空空如也。
塞拉利昂问题特别法庭在2013年12月31日宣告关闭,从2014年1月1日开始,“塞拉利昂余留特别法庭”开始运作,继续处理原特别法庭的余留任务。
当天晚上,联塞建和办事处为考察团举行欢迎酒会,考察团成员国驻塞使馆的大使、参赞等也在场。在酒会上,我见到了多年朋友、使馆首席馆员王参,几年前我去土耳其出席国际会议,在我驻伊斯坦布尔总领馆曾见到过时任副总领事的王参。
英国驻塞大使本想邀请代表团全体人员参加他的晚宴,并表示将邀请五常等塞问题协调国大使、参加。考察团协调员肯尼亚参赞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婉拒了此事。
8月2日,建和办事处安排我们乘坐维和直升机去了弗里敦远郊一个部落,周围全是树木丛林。那里是塞内战时期叛军进攻首都的一个重要据点。抵达部落时,当地酋长身着传统服饰,与我们进行礼节性会晤,并与村民一道在一块搭有凉棚的空地上为我们举行了一个欢迎仪式。
随后,我们与当地官员及村民代表举行互动对话,了解他们对冲突与和平、发展等问题的看法,并听取他们的愿望与诉求。联合国官员介绍,塞局势比较稳定,但建设和平面临诸多挑战,发展和消除贫困的任务更为艰巨。看得出来,当地百姓对并不关心,对武装冲突心怀恐惧,他们只希望过上安生日子,也希望得到更多的国际社会关心和帮助。
我们考察团的分工是,在每个活动场合,协调员首先介绍每位成员半岛、考察目的;在听取联合国代表或当地人员情况介绍后,每个人轮流代表考察团谈谈考察感受并回应对方诉求。
在这场活动上,轮到我代表大家进行回应。我首先代表考察团感谢当地政府、酋长和村民们的热情欢迎;强调实现和平与稳定的重要性,是促进民族和解、实现繁荣发展、保障的前提;赞赏联合国系统,特别是联塞建和办事处以及其他国际组织为塞和平、发展所做工作,指出国际社会应给予西非国家,特别是塞拉利昂这样冲突后的国家更多关心和支持;祝愿塞和平稳定、繁荣昌盛,祝愿村民们日子越过越好。我说得情真意切,联合国行政官员和村民们深受鼓舞,考察团协调员也非常满意。
塞内加尔是我们西非考察的最后一站。8月3日上午,我们搭乘联合国一架小型固定翼通勤班机前往塞内加尔首都达喀尔,途中飞行了1个多小时。飞机落地后,我发现停机坪上停靠的飞机及机场里的旅客都明显多于前几站。
塞内加尔素有“西非最稳定的国家”之称,自独立以来从未发生过军事,历次选举均平稳进行,也是少有的未发生过恐怖袭击的西非国家。
出机场后,我们直接去了联合国西非办事处(现已更名为“联合国西非及撒赫勒办事处 UNOWAS”),与联合国秘书长特别代表会晤,听取西非总体安全形势介绍、办事处与其他联合国机构和国际组织的协调,以及次日考察团与联合国各机构等国际组织及塞有关政府部门的共同对话会安排。办事处是联合国2002年设立的一个特派团,是联合国设立的第一个区域冲突预防与建设和平办事机构,归联合国与建设和平部领导。
考察团下榻在一个叫“阿祖尔”的酒店,院内环境优美,房间里面干净舒适。当晚,考察团在达喀尔一家名叫“花园”的西餐厅聚餐。我点了餐厅推荐的烤牛排,味道鲜美。餐后,大家分摊费用,每约花费35美元,明显高于前几站,这也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塞内加尔的发展和生活水平要高于其他西非国家。
8月4日上午,考察团在联合国西非办事处与联合国驻塞机构,如联西非办、联塞国别小组、高专办西非办事处、开发计划署,以及塞外交部、司法部、财政部等政府部门举行的联席会议,听取联合国在西非建设和平以及在塞推行的“一个联合国”改革试点进展等情况,各方重点介绍驻塞联合国机构相互协调,在塞组织社区选举、提高和性别平等意识、消除贫困等方面所做工作。塞方则介绍了政府配合联合国等国际组织所做工作及希望国际社会更多关注和支持塞发展及建设和平努力。
相关国家驻塞使馆也派了一些代表出席上述活动。我惊喜地见到了中国驻塞使馆处的万秘书,他是我十多年前在常驻日内瓦代表团工作时的同事,老朋友重逢自然喜出望外。万秘书不仅参加了活动,中午还在当地一家餐馆款待了我。十年后,他重返常驻日内瓦代表团工作并担任参赞。
从万秘书口中得知,时任总统瓦德是民选总统,其子卡里姆组织建设了一些基础设施工程,包括北方走廊高速公路立交、松贝迪翁隧道等,传言说瓦德总统有意让卡。2015年3月,塞检察部门指控卡里姆·瓦德在其父掌权期间,非法收购多家企业和购买大量不动产“非法致富”,涉案资产总额超过2亿美元。
当天下午,办事处专门安排我们去弗里敦附近的部落、社区,参观联合国协助社区选举、开展教育等活动,与部落酋长、长老进行礼节性会晤,并与民众进行对话交流。非洲人民喜欢集会活动,对访客热情有加。当地民众听说来了些联合国官员,非常兴奋,纷纷簇拥过来,争相与我们打招呼、握手和合影。
8月5日上午,办事处特地安排我们参观了著名的奴隶岛——戈雷岛。奴隶岛距离达喀尔东南3公里,从达喀尔港乘船只需要20分钟左右。戈雷岛南北长900米、东西宽300米,岛上生长着面包树、芭蕉及其他不知名的热带花木,还有相当数量殖民时代留下的充满南欧风情的建筑及军事要塞。因为戈雷岛在历史上泛大西洋奴隶贸易中的重要地位,早在1978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就把戈雷岛列入第一批世界遗产名录。
岛上接待人员介绍说,戈雷岛是从非洲到达美洲最近的岛屿,且处于航道的枢纽处,因此成为最理想的贩奴跳板。从15世纪到19世纪初,戈雷岛是非洲西海岸最大的奴隶贸易中转站。历史上这座岛屿的占领者不断变换,先后为葡萄牙人、荷兰人、英国人和法国人,但黑奴贸易却一直没有中止。几百年间,至少有2000万黑人奴隶从这个岛被转卖到美洲和其他地方,另有500万人死于岛上。死在岛上的黑奴一般就被直接抛进大海,所以早年戈雷岛附近常年游弋着大量食人鲨鱼。
奴隶堡位于戈雷岛东侧一座大墙围绕的院子里,是荷兰殖民者于1776至1778年建造的,是岛上唯一保存完好的西方殖义者贩卖黑奴的历史见证。
奴隶堡是座二层小楼,正面有两条螺旋形向上的楼梯,二层是白人奴隶贩子的卧室及奴隶买卖交易室,宽敞明亮。底层及两侧的一间间平房是关押黑奴的囚室,没有窗户,分为男区、女区和儿童区。一间关押男人奴隶的5平方米牢房,一次往往关押20多人,拥挤不堪。他们戴着沉重的脚镣,只能日夜坐在潮湿的地上等待上船。
时至今日,参观者仍能感觉到这些囚室的黑暗、阴湿和狭小。在奴隶堡博物馆中,仍保留着当年用来束缚奴隶的、脚镣,防止逃跑拴人用的铁球,还有殖民者的武器。
在贩卖黑奴的时代,白人殖义者常常组织“猎奴队”,夜间偷袭西非加纳、贝宁、冈比亚的黑人村落,将抓到的黑人押送到戈雷岛。从西非各地被贩卖来的黑奴,一批批地被关押在戈雷岛奴隶堡的囚室中,然后经过奴隶堡最后一道石头门上船,被贩卖到波涛汹涌的大西洋彼岸。人们给这道门取了一个悲惨的绰号——不归门。
白人殖义者贩卖非洲黑奴的确是人类历史上最悲惨黑暗的一幕,但凡参观过奴隶堡的人无不心情沉重。同行的英国参赞因英国参与贩卖黑奴的不光彩历史,不好意思进奴隶堡参观,站在外面远远地看着。
大家走出奴隶堡院落,看到不远处有一个解放黑奴的雕塑,真正体会到自由、阳光和新鲜空气的宝贵。接待人员指着高地下面坐落于大洋边上的一片整齐漂亮的建筑说,那就是戈雷岛女子中学,是塞内加尔的一所名校。
在我们乘船返回达喀尔的途中,办事处陪同人员接到我驻塞使馆一个电话,说是一位姓王的先生要与我通话。我接过电话一听,原来是我十几年前在常驻日内瓦代表团工作时的另一个同事王秘书。他和万秘书早年在常驻日内瓦代表团先后担任过裁军大使的礼宾秘书。我没有想到,在西非能一下见到两位从前的同事,真是喜出望外。
下午,王秘书夫妇来酒店接我,带我先参观使馆和达喀尔市容,傍晚时分在海边一个小餐馆请我品尝当地海鲜。当晚吃的全是新鲜的生蚝、海胆、蛤蜊,海鲜美味可口,幸亏喝了一些他自带的二锅头酒,不然真不知道自己的肠胃能不能受得了。
由于错过考察团集体出发去机场的时间,王秘书夫妇驾车将我直接送到机场,与考察团的同事汇合,他们已经协助将我的大件行李箱带至机场。
考察团在塞内加尔解散,部分非洲和欧洲同事分别直接回本国休假,我和其他同事乘坐当晚的布航航班飞布鲁塞尔,并转机回纽约,从而结束了难忘的十几天西非之行。